*骨科
*慎入!!
「榮宰?」
男孩坐在病床上,疑惑的看著白紙上寫下的字。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可卻又很熟悉。
是他的名字嗎?
站在病床旁的女孩笑了笑。
「是啊,這就是你的名字。」
可她眼底卻閃爍著藏不住的悲傷。
明明......是這麼好的孩子......
怎麼會失去了記憶呢?
坐在床上的男孩,臉色蒼白,眉宇之間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
他盯著自己的“名字”很久、很久。
接著,他抬頭,望著一直都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開口問道:「那妳是誰?」
女孩愣了一下,抿起唇思忖了一會兒。
她什麼人都不是,可,這會兒該怎麼跟崔榮宰解釋清楚呢?
「嗯......我是你高中同校的學姊,我叫金舒恩。」
「金舒恩?」崔榮宰口中重複念著那名字,喃喃自語了一會兒,隨即愣住了。
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腦海自動浮現了一道奶聲奶氣的「舒恩學姐」
這樣看來,眼前的這個女人,或許真的就是自己的高中學姐了。
榮宰嘆了一口氣。
頭有些疼,包裹著紗布的地方隱隱作痛。
他並不累,可是,身體卻一直要他休息。
崔榮宰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自己好像很排斥那些曾經擁有過的記憶。
人家總說,失憶是生心理怕主體承受不住痛苦而啟動的保護機制。
那他為何承受不住痛苦?
是什麼樣的痛苦?
金舒恩握起了榮宰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學姐幫你拿點盥洗衣物來,好嗎?」
榮宰遲疑了幾秒鐘,但最後還是敵不過金舒恩那溫柔的眼神,點了點頭。
舒恩笑了笑,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拿起一旁位子上的包包,轉身走到了門旁。
正當她推開門要出去的時候,身後的崔榮宰緩緩的開了口,猶豫、卻又帶著些許的決心。
「我有哥哥嗎?」
踏出去的腳步一頓。
金舒恩臉上是毫無防備的錯愕,她僵硬的扭過頭,望著崔榮宰那淡淡看向自己的眼眸。
一瞬間閃過無數個畫面。
閉上眼睛,她重重嘆了一口氣。
把腳步收了回來,金舒恩點了點頭。
「有,你有一個哥哥。」
心底倏地湧上一股澀到了極限的苦,無數根針緩緩扎進心底,一根、一根,慢慢地。
像是被處以極刑般痛苦。
崔榮宰也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了,他低著頭,瞥見了正交疊放著、也正顫抖著的雙手。
「......是嗎......他叫什麼名字?」
舒恩眨了眨眼,微微抿起嘴,可最終還是妥協似的扯了扯嘴角。
「林在範。」
崔榮宰的哥哥,是林在範。
父母在他們沒多大的時候就過世了,一直以來,都是林在範四處打零工養著這個弟弟的。
她自己在學生時代暗戀林在範多年,剛開始也對這可愛的弟弟很有好感,看著林在範處處為他著想,她也總想著那真是個好哥哥。
可,現實似乎總是殘酷的。
咀嚼著這個名字。
彷彿早已念過一千遍、一萬遍。
崔榮宰緩緩的抬起了頭,手撫上了胸口。
悶悶的、痛痛的。
他記得,當他有這種感受的時候,有個高大的身影總是會抱住自己,然後,再溫柔的告訴他,沒事了,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這兒。
所以、那個人,是林在範嗎?
「那哥哥人呢?」榮宰有些困惑的問道。
「他......在範正在幫你籌醫藥費,可能會過一會兒才有辦法來看你......」女人眼光閃爍,雖然明知道這不算是謊話,可她知道林在範的本意。
那個男人,還不知道崔榮宰已經失憶了的這回事。
傳過去的訊息始終都沒有讀,通訊軟體也一直都沒有上線。
看來是還在忙著打工吧。
但或許也有一部分是想躲著他的弟弟。
明明、最擔心崔榮宰的人,是他啊。
「他不是不要我了吧?」
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莫名的讓自己有熟悉感。
崔榮宰愣住了,不懂為何自己的反應在聽見“林在範”這三個字就變得那麼奇怪。
哥哥不是不要他了吧?
「榮宰,你聽我說。」金舒恩走回病床旁,放下了手中的包包,緊握住了崔榮宰的雙手。「你一直以來都是跟林在範相依為命的,你們是親生兄弟,只是姓氏不一樣,記得嗎?」
那人搖了搖頭。
「學姐......」
自嘲的笑了笑,舒恩甩了甩頭。
罵了自己一聲傻,再次聚焦到眼前的那名男孩。
「他是你哥哥,正在為你的醫藥費做打算,所以他讓我來照顧你,不是不要你,稍微體諒他一下吧,好嗎?」
崔榮宰輕輕點了點頭。
心底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對那個人的依賴,雖然明明還不記得他,可好像失憶前與失憶後,都是一樣的呢。
舒恩再與榮宰說了幾句話後,便拿起了手提包,再說要去替他拿些衣服來。
離開了病房,她立刻掏出了手機,猶豫僅是幾秒鐘的事情,她按下了那熟悉的電話號碼,等了幾次鈴響,卻始終等不到電話那頭的接通。
掛上手機,她傳了個訊息給林在範。
閉上眼嘆了氣,金舒恩把背靠在牆上,有些無力的張望著四周。
「哥哥為什麼不要我了?」
「哥哥沒有不要你,我怎麼可能不要你?你是我最愛的弟弟......最愛的人。」
他失望,他慌張。
他為自己感到噁心。
那是自己的弟弟啊。
他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
「哥哥真是可惡......」
崔榮宰踮起腳尖,輕輕的啄了一口在林在範的臉頰上。「從今以後,你不要做我的哥哥,好不好?」
林在範再次累倒在長椅上。
卸下身上穿了一整天的制服,他凝望著鏡子裡頭憔悴的自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待了一會兒,他後知後覺的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帶著些許的遲疑,打開了通訊軟體。
一秒的時間,許多通訊息同時跳出。
林在範愣了一下,眼睛抓到了金舒恩傳來的好幾個通知。
點開來看,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崔榮宰醒來了。
緊緊的握著手機,像是要把它捏碎般歇斯底里,林在範眼底露出了一絲絕望與不對稱的欣喜。
他幾乎是控制不了那想要直接奔去醫院的衝動。
可冷靜了一會兒,林在範卻忍不住望著星空,發起了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夠有資格去看弟弟。
畢竟,榮宰會發生車禍,還不是因為他?
「清醒點啊,林在範......」抽出了一根煙,點上。
林在範知道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個奢侈品,但他真的需要一個東西來幫助自己思考、鎮定下來。
如果、自己只是默默的替榮宰付清醫藥費呢?
可,崔榮宰那句「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卻一直重複在他腦海中念著。
對弟弟抱有非分之想的哥哥,應該是我問你,你還要嗎?
明明知道這是不該存在的感情,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衝動。如果能再重來一次,他不會讓崔榮宰受到傷害,他不會再答應崔榮宰,給出那些根本就辦不到的承諾。
一根煙很快就抽完了,林在範忍住了拿第二根的衝動,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他從長椅上站起身來,轉身把煙蒂捻進煙灰缸裡。望著看不見星星的夜空,林在範拿起了電話。
一睜開眼睛,崔榮宰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眼淚被逼了出來,方才夢裡的一切讓他感到窒息般的難受。
慌張的看著四周,發現那些惡夢裡的東西都不存在後,他才稍微舒心的放鬆了下來。
一旁趴在桌上的還是舒恩學姐。
榮宰忍不住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替學姐披了上去,緩緩的嘆了一口氣。
拭去額上的冷汗,他呆呆的望著燈光昏暗的病房還好有學姐帶來的那些花花草草與水果,不然,他的這間病房,或許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死氣沉沉吧。
午夜夢迴,心底的那句話卻一直不斷重複的竄進他腦海中。
重複一次不夠,第二次,第三次。
好像就跟哥哥的名字一樣,一直、一直的重複被他念著。
「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
喃喃自語著,崔榮宰愣了一會兒。
如果不是的話,那他什麼時候才會來看自己呢?
如果是的話,那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可以依靠?
沒有了哥哥的話,他什麼都不是了。
彷彿時間靜止一般,崔榮宰懵懵的看著被輕輕打開的房門。
他皺起了眉頭,對眼前這個清秀樣子的男人絲毫沒有半分記憶。
可那人看起來卻莫名的緊張。
為什麼?
男人與他四目相交的時候明顯愣住了,一臉是藏不住的慌張與錯愕。
身旁的金舒恩動了動,被來人的聲響給弄醒了,她張開仍有些迷濛的雙眼,望著站在門邊的男人,也是一愣。
「你......來了?」
崔榮宰早已醒來,金舒恩站起身來,來來回回的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
病房內的氣氛異常壓抑。
「榮宰啊,記得他嗎?」舒恩指了指門口的男人,帶著猶豫的問道。
可崔榮宰僅僅只是一瞥,眼底盡是滿溢的困惑。
「他是誰?我認識他嗎?」
林在範著實一愣。
不可置信的望向了一旁的金舒恩。
「......他失憶了......全部都忘記了......」
林在範眼眸閃過複雜的情緒,他不知道自己該是哭,抑或是笑。
全都忘記了麼?
心好疼。
弟弟把與哥哥之間的事,連同哥哥這個不該存在的人物,全都忘掉了。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林在範走到了崔榮宰面前。
他很深、很深的望著他,眼底滿是眷戀與專屬於他的溫柔。
緊緊的抱住了那略微消瘦的身軀。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滑下兩頰,沾濕了崔榮宰的衣領。
「那很好啊。」
